編者按
“路遙呀,還記得在我那斗室里侃侃而談的日日夜夜么?你慵懶而散漫地舒展四肢,蟠臥在我那張簡陋的硬板床上,半靠著脫落斑駁的粉墻,凝視我那‘請勿吸煙’的莊嚴敬告。我則仰躺在桌案前吱吱作響的舊藤椅里,凝視你那欲忍不能的窘狀,暗自忍俊不禁。你逡巡良久,終于耐不住開口,征得我的允許,你抽出一根帶把兒香煙,掐掉過濾嘴,點著火開始青煙繚繞,于是漫無邊際的話題就飄蕩在漫無邊際的濃濃的云里霧里……”
陜西作家曉雷在《路遙別傳》中描繪了與路遙之間知己般的情感。今日,“文學陝軍”邀您共讀精彩節選與書評。
曉雷《路遙別傳》/陜西人民出版社/2022年10月
精彩節選
破碎的借條
偶然在舊物中發現路遙手寫的一張便條:“曉雷,請將寫xx大樓那壹仟元稿費領出交給林達?!笔鹈碌臅r間是9月19日。初看此條,已記不起這在哪一年,但一注意字跡,我就判斷出可能是那個不幸的年頭。圓珠筆摁在隨意撕下的一頁條據紙的背面書寫,筆畫雖不潦草卻歪歪斜斜。潦草不是路遙的書寫習慣,歪歪斜斜難道是病中所為?果然,沒過多久,我翻檢出了林達在9月21日寫的領條:“今領路遙寫xx稿費壹仟元正(整)?!边@月日前寫明了1992年,證實了我的感覺。路遙寫字條的日子離他告別時世的11月17日,相隔只有兩個月,字條上的筆跡確然已顯示出他此時此刻的衰弱狀態。
路遙的這筆稿費有一段來歷。一家大企業要搞一次形象宣傳,想請知名作家捉筆書寫一組文章。企業倒是有名的企業,但出手并不闊綽,計劃一篇文章付酬一百大洋。組織這次活動的人十分作難,說是你要名家寫文章,名家都有自己的創作計劃,斷開原來的思路去寫新的命題作文本身就很苦惱,又給這么少的稿酬,恐怕路遙這樣的作家連吸煙的費用都不夠。企業家問,那需要多少?組織者說,你給一百后邊再加個零看看如何?企業家牙一咬,拍板了,但組織者仍然心存忐忑,不知道路遙肯不肯屈就這次活動,試探著把這些情節講給路遙聽,竟沒想到他聽后咧開嘴巴嘿嘿一笑:那就撿這兩個小錢。原定一周以后截稿,估計路遙會拖上十天半月,沒想到路遙第四天提前交差,而且寫得極其認真,題目醒豁,行文大氣,謄抄得如一貫那樣干凈工整,這讓組織者也不能不甚覺驚訝。
其實,這是形勢使然。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開始,作家這個行當已經面臨了嚴重的挑戰。按照往常的寫作慣性和套路從事純文學創作,發表文章與出版書籍已變得日漸艱難,菲薄的稿費與暴漲的物價形成的剪刀差讓大部分作家入不敷出,生計維艱,情緒失落。生存的困窘和創造的危機,已打亂了計劃經濟條件下作家的工作生活常態,連一向特立獨行、率性而為的路遙也不得不去適應風云變幻,而在原本出自激情與靈感的原創性工作中委屈和約束自己,為較高稿酬而被迫屈尊就駕,去寫并非情動于中而形乎其外的熟悉題材。事后推算,這次寫作的背景恰在路遙已經身染重疴的日子,于今想起,總讓人多了一分酸楚。
然而,看到另一張他寫的條據,就不僅只是酸楚,而是令人揪心了。這是一張借條,是路遙在領條時隔十天之后的10月1日寫的:“今借到創作之家壹仟元整?!北戎谏弦粋€條據,這張借條的字跡已明顯看出路遙的身體每況愈下,力不從心。除卻字形歪歪扭扭,筆畫有氣無力,一撇一捺,都已無法控制,筆尖好像一直在紙面上打滑,就像他此刻正拖著病體跌跌撞撞、顫顫巍巍地移向一個黑色的對岸,實實在在顯示出生命行將結束時難以支撐的悲涼步履。十天前,領了也許是一生中最后的一筆稿費;十天后,留下了也許是一生中最后的一張借條。生活是在怎樣描畫著一位蜚聲遐邇的作家的命運軌跡呀!
看著因一筆稿費的兩張單據,我不由得去揣測那時路遙急于領出稿費的用途,后來發現其他材料,終于弄明白,這原是為了妻子林達赴京調動工作、安排女兒上學、裝修房子等的急用。臨時領取稿費,稿費不夠,又不得不再次借款。生活的瑟瑟冷風是在怎樣地吹拂著一盞曾經光焰四射如今又行將熄滅的生命之燈啊。
路遙離去以后,生活發生了新的轉折,文學創作如同其他行業一樣,在經受市場的不斷沖擊與調整、淘汰與選擇、變更與重組、解構與整合后,漸漸步入了適者生存的嶄新軌道,名家與名作也會成為名牌商品,一旦成名,身價百倍。這樣的作家會徹底擺脫窮苦的困境,也會徹底擺脫窮苦的屈辱,甚至會有幸登上福布斯排行榜,享受財富、榮耀與尊崇。以路遙的實力,他不難躍入這個行列與位置,但是上帝沒有給他安排這種機會,他帶著種種遺憾與缺失離去。
如今在我面前的這張借條是怎樣結賬的,我已經忘卻了。賬目肯定是了結了,不然借條不會到我的手頭,而且失去憑證效力之后,已被撕碎扔掉。后來我把這張32開作協信箋紙寫成而又撕掉的十幾塊碎片細細撿起,又一一拼貼在一張16開的信箋紙上,雖則形式上仍然不失完整,但實際上已經完全破碎。這個世界時時刻刻都有東西在破碎,物在破碎,人在破碎,思想在破碎,心靈和感情在破碎,破碎的東西太多了,而每次破碎都難以完全彌合與修復,所以才堆積了太多的唏噓喟嘆。
原載《太湖》雜志
《各界》《延河》《陜西日報》等轉載
傳外錄 · 路遙手跡
給曉雷等的信
曉雷、聞頻、天芳、小巴:
你們好。我到北京后,立即就投入緊張的改稿中去了,因此沒顧上給你們寫信,請原諒。我到的第二天,秦兆陽同志給出版社打了兩次電話找我,但我出去玩去了,未能見上。第三天,責任編輯帶我去他家。這是一個很質樸的人,敏銳,又隨便,和我談了幾個鐘點,他把我的稿子看的(得)極細,連標點和錯字都給我改過來了。從我的稿子寫成到現在,我覺得他是唯一透徹了解這篇作品意圖的人。作了充分的肯定后,提出了一些不難改的細部讓我再琢磨一下;我自己提出要加兩章,結果我們連同責任編輯討論了半天,認為有一章必須加,另一章不能加。稿件談完后,他還給了我另外一些鼓勵。我在談話中提到過小巴也在寫一個中篇。他知道小巴,因寫過關于他的文章。緊接著便開始改稿子,晚上改,白天睡覺,工作環境不太好。今天大部分主要的東西已改完,準備交上去讓他們再看,如需要改,再改。六月初發稿,催得很緊,還要插圖。原來5(五)萬3(三)千字,現是6(六)萬 2(二)千字,加了約一萬字。
我到北京最大的感受是我們的創作速度、數量、創作精神都是非常落后的,和我一塊改稿的許多人,大部分四十來歲,都寫過幾部長篇、中篇,動不動就幾十萬字。不管能不能發,創作量都是十分驚人的,大部分人都是白天晚上都在拼命,他們說他們平時的創作也是這個樣子。這樣看來,我們太舒服了,取不得成績,主要還是吃苦不夠,這個印象是我來北京得到的最大收獲。我們原來以為我們都很是苦,比起人家來,咱們都是些“二流子”。
我因改稿,閉門不出,熟人也沒顧上看,其他情況更不知道,先寫這些,等這幾天我插空出去玩玩,有什么情況再告訴你們。估計丕祥(王丕祥,時任《延河》主編——編者注)已回去,情況他大概都了解。
我的信,請曉雷寄北京西城中毛家灣47號陶飛轉我。
另外,我一時還決定不了什么時候返回,如稿子堆的(得)太多,請天芳和兆清幫助給看一下。
有什么事要辦,請來信。
祝好!
路遙 11/5
書評
平凡的世界 非凡的路遙
1992年11月17日,路遙因肝硬化醫治無效去世,年僅42歲。路遙逝世30周年之際,陜西作家曉雷的新作《路遙別傳》由陜西人民出版社出版,他以自己與路遙交往的親身經歷,以原始性、獨家資料為我們解讀他眼中的路遙。該書既有正傳之宏闊,又不乏拾遺補闕的遺珠而幽微之處,很多路遙事跡鮮為人知甚至不為人知。接受半島全媒體記者專訪時,曉雷表示,路遙是一個非凡的人,是有著特殊個性、獨立精神的作家,對當代青年讀者和青年作者具有教科書的意義。
20余載知交30年念茲在茲
為“非凡的人”寫“別傳”
身為一位根底深厚的文學家,曉雷親眼見證過陜西文壇的輝煌與沉寂,此次出版的《路遙別傳》,他以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及與路遙交往的親身經歷,寫出了路遙鮮為人知的事跡,以及在朋友面前坦露的真性情。采訪中記者獲悉,路遙是曉雷深交20多年的朋友,兩人相識在延安,后又同在陜西省作家協會共事多年,都在《延河》雜志社編輯部工作。
曉雷回憶,第一次見到路遙時,他還是個“打工仔”,“是縣上文藝宣傳隊的臨時工,到延安地區來,拿了一部歌劇的初稿征求我的意見?!焙髞砺愤b上了延安大學,周末成了曉雷家里的???。兩人談學校、談交往、談文學,“永遠有說不完的共同話題”。再后來,兩人成為《延河》雜志社編輯部的同事,“我們幾乎一有閑暇就在一起聊個沒完?!鄙踔猎凇镀椒驳氖澜纭吠旮搴?,病魔已潛入路遙肌體,“他感到舉筆的艱難,但并沒有停止他活躍而獨辟蹊徑的思索。他幾乎每天起床后就坐在我的辦公室里沒完沒了地談天說地,縱談天下大勢……我們常常忘卻了時間的早早晚晚?!?/p>
這段交往持續20多年,直到后來路遙患病,臥床百天后離世。時任省作協秘書長的曉雷,這一期間不時去醫院探望路遙,照顧飲食并給予路遙鼓勵。在路遙生命的最后時刻,曉雷在病房守候了五個小時,目睹了路遙去世時搶救的全過程,最后親手將路遙遺體送到太平間,親自料理殯儀館相關事宜,乃至三年后最終落葬?!斑@個事情對我震動太大了”?!堵愤b別傳》的文字飽含著曉雷與路遙的深厚情誼,帶著念茲在茲的品藻識趣,裹挾著特定時刻、特定情境下的難以復制的現場氣息和精準視域,呈現出路遙更詳備的生命印記,也帶給讀者不一樣的感覺和認知。
路遙在生命和創作的盛年突然離世,引起了社會及陜西文壇的大震動,也在曉雷心里引發強烈地震。當時有一批作家撰寫了路遙的回憶文章。曉雷寫下《路遙離去的時刻》一文,這是曉雷寫路遙的第一篇文章。曉雷和李星將文朋詩友們撰寫的懷念路遙的文章編輯成集為《星的隕落——關于路遙的回憶》并出版,這也是懷念、研究路遙的第一部著作,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
路遙喪事辦完后,曉雷去陜北看望了路遙生母、養母,對兩個家進行撫恤,目睹了路遙親人們的生活環境;又到延川縣與路遙當年的老師交談,寫出并發表了第二篇文章《路遙故鄉情》。此后每有路遙的紀念活動、研討會,包括骨灰安葬、紀念館建立等,曉雷都會參與,每參加一次活動都有觸動,他都寫一篇文章?!堵愤b別傳》中,曉雷將這11篇文章編排起來,構成了路遙的生命軌跡、創作歷程,這是30年時間積累而成的書?!皩戇@本書,是我對路遙的緬懷,也想通過這本書,讓更多人了解路遙的生存狀況、創作情況、生命追求?!睍岳椎莱鏊@本書的出版初衷。
作家孔明在序言中說,《路遙別傳》“只有曉雷能為,別人不能,勉強為之也必不是這般別樣的敘事、紀事、論事。傳主與傳者陰陽兩隔,傳主路遙已謝世三十春秋,三十年來不死,始終活在傳者心里?!睍岳着c路遙既為文友,又為同事,交情二十余年,這是其他傳記作者無法比擬的“在場”與“陪伴”的先天優勢。故而曉雷的文字是獨家的,曉雷自認:“材料具有原始性,不會有別人重復?!?/p>
《路遙別傳》“別”在哪兒?在曉雷看來,自己是在“拾遺補缺”,“厚夫和張艷茜兩個版本的《路遙傳》,有廣泛持續的影響力,是正傳,端莊、宏大、嚴謹。我的‘別傳’拾遺補缺,補充一些紕漏。正傳以時間為經線、以事件為緯線,是編年史,別傳就是斷代史。我把路遙生活中的某一段、某一個點,寫成文章,編排在一起?!睍岳捉榻B說,寫路遙的文章之外,書后面還附錄有寫路遙同時代一些作家的文章。書中曉雷還將自己珍藏的路遙手跡第一次亮相披露,并將釋文放在前邊,以方便讀者閱讀。
42歲榮耀又悲劇的人生
平凡世界年輕人的“教科書”
路遙故去迄今已30年了。30年來,路遙“像牛一樣勞動,像土地一樣奉獻”的高尚品格感染了無數國人。他在生命的最后6年全身心投入創作的長篇小說《平凡的世界》,被稱為“氣勢恢宏的歷史畫卷,蕩氣回腸的生命交響曲”,依然長盛不衰地影響著世人,激勵了一代又一代的青年人積極昂揚地對待生活,也成為清華、北大等中國高校借閱排行榜上上榜次數最多的小說之一。路遙和路遙作品的影響已經超越了文學本身,曾經并繼續改變著很多人的人生觀、價值觀以及愛情觀。
30年了,“夸父”式的路遙在他倒下的地方用血肉氣脈化成了一道橫亙陜西文學及至中國文學的奇崛大山,路遙留給后人的不僅僅是豐碩的文學遺產,隨著時間的加持,他的人生道路、人格魅力和理想追求越來越彰顯出無與倫比的精神力量。
誠如孔明在序言中所說,曉雷“是看著路遙一步步成長為路遙的”,“他深知路遙為了文學吃了多少苦,他深知路遙的文學情懷有多么遼闊,他深知路遙在文學的世界里流出了多少汗水,并為此付出了怎樣的代價?!睍岳缀头蛉死钐旆荚c路遙日常生活密切交集,私下往來互不設防??酌鲗懙溃骸霸谒麄冄劾?,路遙不僅僅是一位文學同道者、殉道者,更是一位血肉飽滿、情感豐富、精力充沛、創作力旺盛的陜北后生。從路遙步入文壇,他們便是路遙的同行者、支持者、見證者,以及榮譽分享者?!?/p>
交往20來年,曉雷這樣評價路遙:“他是一個非凡的人,是有著特殊個性、獨立精神的作家,可以無視一切時流和偏見。他對自己的生命有完整明晰的設計,而且按照設計去努力奮斗、實現目標,在實現的過程中他不懼困難險阻?!边@在《路遙別傳》行文中常有體現。曉雷的講述之中交織五味,解讀之外兼糅論定,尤其是那些相互間遙相呼應的旁逸斜出的枝蔓細節,使路遙的形象在錯落的時空中愈發具有辨識度,愈發凸顯厚實鮮明的質感。
作為最近距離接觸、交往的摯友,曉雷認為路遙身上有許多突出的優點。他志向高遠,毅力堅韌,思想深邃。對人對事有一種俯瞰的氣勢,一種舍我其誰的魄力,和超強的能力。他是追求完美、追求崇高、追求英雄主義的作家,為實現目標可以以生命為賭注。路遙曾多次說“40歲以前要完成一件大事”,這無疑是創作百萬字的《平凡的世界》,路遙完成了,“但只完成了一半。他人生還有很多計劃,包括宏大的創作計劃沒來得及去完成。將生命壓在40歲前,是他的榮耀和輝煌,也是他的悲劇?!甭愤b創作《平凡的世界》,付出超出常人的勞動,過分透支了體力和精力,染成了重病最終不治,徒留無限遺憾。
斯人已逝,曉雷認為,路遙和他的作品對當代人有兩方面的積極意義,“通過路遙的作品,我們可以回望曾經經過的歷史時期、社會狀況;可以把路遙作為參照回顧自己人生的道路,加深對社會歷史的認識、對個人的理解,總結經驗得失,校正個人的航向?!倍愤b作品中歌頌美好、崇高,有英雄情結,有為實現崇高理想不畏艱難困苦的精神,對年輕人而言是豐富的營養,“年輕人可以得到激勵,獲得奮斗的力量,去實現自己的理想和人生價值。這種榜樣的力量具有教科書的意義?!?/p>
而對年輕作者來說,路遙是“再造自己的榜樣”。路遙作品強調人民性,他主張“作家要有普通人的感覺”,不應該把自己關在象牙塔里,要與勞動大眾息息相通,進入普通人的眼睛、耳朵、心靈里面,對年輕作者具有世界觀的啟迪,也有方法論的授技?!奥愤b用現實主義創作方法,得到了廣大的普通讀者認可和接受,在人民生活的大樹上像鳥兒一樣為人民歌唱,這是年輕作者應該借鑒的;而他‘像牛一樣勞動,像土地一樣奉獻’的座右銘,年輕作者也可作為警策?!?/p>
(作者系半島全媒體記者孟秀麗)
原刊于《半島都市報》
作家簡介:曉雷,原名雷進前,陜西合陽人。中共黨員。歷任延安中學教師,延安歌舞團編劇、創作組長,《延河》雜志編輯、詩歌組長、散文組長、編委、副主編,編審。陜西省作家協會黨組成員、副主席、秘書長。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著有抒情詩集《豆蔻年華》《依依厚土》《飄逸的香樂神》,敘事長詩集《腳夫的愛情》,紀實散文集《南飛雁》《在那遙遠的地方》《文學的奧林匹克》《經歷好萊塢》,長篇報告文學《錦界》,長篇小說《月亮的環形山》(與李天芳合著)、《浮山》,系列中篇小說集《苦愛三部曲》等。另發表抒情長詩《能源放歌》《天命》以及多部散文、小說。抒情詩集《依依后土》獲陜西省新時期十年優秀詩集獎,長篇小說《月亮的環形山》獲陜西省作家協會首屆雙五文學獎最佳作品獎,散文《絕筆》獲全國報紙副刊優秀作品獎。